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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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小雨從前一天傍晚開始下，到早晨還沒停。陸再景哈欠連天地在路邊賣煎餅果子的小攤上買了袋豆漿。
七點四十，只剩一條街，肯定來得及。
最後一個紅綠燈，陸再景困得直揉眼，忽然聽到有人叫他名字。他一轉頭，就看到林可在人行道旁的非機動車道上騎著個破舊的自行車跟他打招呼。
林可穿著一件深藍色的雨衣，雨衣帽子下面的松緊帶拉得很緊，箍在下巴上，露出一張白生生的小臉，一雙亮晶晶的圓眼睛在雨衣的帽檐下，帶點驚喜的神情笑著看他。
只是林可聲音不小，他這麽一叫，在等紅綠燈的騎著電瓶車或者自行車的路人便一瞬間同時擡起臉看向陸再景，跟猛回頭的向日葵似的。
就他媽離超市一條街，同一時段上下班，一周四天班能遇到三次，不知道有什麽可驚喜的！
陸再景尷尬得要死，覺得丟人，只瞥了他一眼，一口氣把豆漿喝完，把袋子隨手丟進旁邊垃圾桶裏。
“早啊！”林可還在沖他說話。
“早。”陸再景看紅燈讀秒了，沒再回頭看林可，擡腿過馬路。
超市在商場二樓，林可把他那輛銹跡斑斑的自行車用一條同樣生了銹的鎖鎖上，跑上臺階去拍了下陸再景肩膀。
陸再景被他來這麽一下嚇了一跳，但是懶得理他，一手捂住肚子，頭也沒回往裏走。林可這才總算明白陸再景心情不好，不再廢話了，跟在他身後和遇到的同事一一打招呼。
可是那些同事也只簡單回了招呼，壓根就沒人像林可一樣笑得跟花兒一樣。
陸再景很不屑，心裏罵他傻逼。
到了店裏換好工作服，經理照例講話。
早上那家饅頭店的豆漿是冰的，陸再景拿到手裏才發現。他懶得換就直接喝了，這會兒肚子很不舒服，站在後排不斷地揉著肚子。
經理有官癮，一講話必定裝腔作態。一句規定翻來覆去講，還喜歡說一句頓一下，環視下大家，故作意味深長地再講下一句。昨天一個新人出了點小差池，可讓他逮到了機會，今天講話延長了至少半小時。陸再景聽得煩躁，眉頭皺得死死的。
不是想上廁所，就是不舒服。好像胃裏裝了碗漿糊，又好像整只胃被人揉捏著一般。
這種講話林可倒是一向聽得認真，過了很久才註意到陸再景捂著肚子臉色不好，連忙悄聲問他怎麽了。陸再景實在是難受，沒理他，他就萬分緊張地一直盯著陸再景。
陸再景難受到腦袋嗡嗡響，想沖過去給經理一拳的時候經理終於宣布結束發言了。他松口氣，走到收銀臺後面，坐上了椅子，趴在了收銀臺上。
林可就在他對面的收銀臺，離得很近，探著身子問他需不需要喝水。陸再景不想說話，他以為陸再景沒聽到，連問了三四次，氣得陸再景擡頭狠狠瞪了他一眼才閉嘴。
九點鐘，早起搶購便宜雞蛋或者新鮮蔬菜的大媽們湧了進來。陸再景好了一點，胃沒那麽疼了。他直起身來，坐在椅子上發呆。
林可看他坐起來，又問他好點沒有。他點點頭，還是不想開口。
昨晚他跟死黨豹子在一家燒烤店擼串喝酒到半夜，吃飽喝足回到租的房子樓下剛要上樓，覺得不對勁。仔細一看——
電瓶車被偷了！
破舊的老公房沒有電梯，他租的又是閣樓，總不能把電瓶車搬上去。陸再景還特意買了兩把大鎖鎖在樓下。
這半個月過去都沒事，他就大意了。豹子說在附近吃，他就只鎖了電瓶車放在樓下，沒用那兩把大鎖。
沒想到就這麽大意一次，才出去倆小時就丟了。
陸再景焦躁不已，轉了半天，又罵罵咧咧地把附近停電瓶車的地方都找了個遍也沒找到，最後報了警，各種細節和接線員說完了才睡下。
大清早又被警察電話吵醒，說他們樓下監控早就壞了，根本查不到。
陸再景深呼吸好幾次，才沒對著民警說臟話。
打電話的民警也很抱歉，說路口那監控只能看到背影，看不到正臉——況且就算找到正臉了，要找這個人去哪兒了，還得查無數個監控。這人海茫茫的，幾乎不可能。
這下好了，將近一個月的工資打了水漂。陸再景當時看不上同事介紹的二手電瓶車，去買的那個騷包的新電瓶車，就這麽丟了。
想到這裏，又一頭火沒地方發洩，恨恨嘆口氣。他不經意瞥了眼林可，發現林可似乎被他表情嚇到了，這會兒正躲在收銀機後面露出一只眼睛，小心翼翼地看他。
有人來結賬了，肚子也已經好多了，陸再景稍微活動了下面部肌肉，站起來開始工作。
中午，陸再景下樓去吃飯，轉了一圈又上來了，在超市買了罐可樂。便宜的他嫌店臟不衛生，貴的他又吃不起了。還差七八天發工資，可兜裏就幾十塊錢了。
回到休息室的，林可正好把便當盒從公用的微波爐裏拿出來，看他回來了，就熱情邀請他嘗嘗。
陸再景看了一眼，是餃子。不知道什麽餡的。
他擺手拒絕，說自己吃飽了就想出去。還沒走到門口呢，肚子就嘰裏咕嚕響了一聲。他立時就聽到身後林可笑了一聲，頓時臉上掛不住了，步子邁得更大了。
結果他剛走出門，胳膊就被拉住了。
“我媽包的餃子，不是速凍的。很好吃，來嘗嘗吧。”林可笑瞇瞇地用兩只手抱著他胳膊往回拉。
陸再景今年十七，林可已經二十三了。可林可個子矮小，這樣拉著他的時候，陸再景大部分時候只能看到他頭頂。
這種過分的熱絡一時間讓陸再景很不舒服。
一來是他不習慣與人過分親近，不習慣過多肢體接觸，二來……這件事讓他有種做了錯事被長輩故作和藹地原諒的怪異感覺。
他仗著力氣大，掙開林可就跑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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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點四十，只剩一條街，肯定來得及。
最後一個紅綠燈，陸再景困得直揉眼，忽然聽到有人叫他名字。他一轉頭，就看到林可在人行道旁的非機動車道上騎著個破舊的自行車跟他打招呼。
林可穿著一件深藍色的雨衣，雨衣帽子下面的松緊帶拉得很緊，箍在下巴上，露出一張白生生的小臉，一雙亮晶晶的圓眼睛在雨衣的帽檐下，帶點驚喜的神情笑著看他。
只是林可聲音不小，他這麽一叫，在等紅綠燈的騎著電瓶車或者自行車的路人便一瞬間同時擡起臉看向陸再景，跟猛回頭的向日葵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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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再景尷尬得要死，覺得丟人，只瞥了他一眼，一口氣把豆漿喝完，把袋子隨手丟進旁邊垃圾桶裏。
“早啊！”林可還在沖他說話。
“早。”陸再景看紅燈讀秒了，沒再回頭看林可，擡腿過馬路。
超市在商場二樓，林可把他那輛銹跡斑斑的自行車用一條同樣生了銹的鎖鎖上，跑上臺階去拍了下陸再景肩膀。
陸再景被他來這麽一下嚇了一跳，但是懶得理他，一手捂住肚子，頭也沒回往裏走。林可這才總算明白陸再景心情不好，不再廢話了，跟在他身後和遇到的同事一一打招呼。
可是那些同事也只簡單回了招呼，壓根就沒人像林可一樣笑得跟花兒一樣。
陸再景很不屑，心裏罵他傻逼。
到了店裏換好工作服，經理照例講話。
早上那家饅頭店的豆漿是冰的，陸再景拿到手裏才發現。他懶得換就直接喝了，這會兒肚子很不舒服，站在後排不斷地揉著肚子。
經理有官癮，一講話必定裝腔作態。一句規定翻來覆去講，還喜歡說一句頓一下，環視下大家，故作意味深長地再講下一句。昨天一個新人出了點小差池，可讓他逮到了機會，今天講話延長了至少半小時。陸再景聽得煩躁，眉頭皺得死死的。
不是想上廁所，就是不舒服。好像胃裏裝了碗漿糊，又好像整只胃被人揉捏著一般。
這種講話林可倒是一向聽得認真，過了很久才註意到陸再景捂著肚子臉色不好，連忙悄聲問他怎麽了。陸再景實在是難受，沒理他，他就萬分緊張地一直盯著陸再景。
陸再景難受到腦袋嗡嗡響，想沖過去給經理一拳的時候經理終於宣布結束發言了。他松口氣，走到收銀臺後面，坐上了椅子，趴在了收銀臺上。
林可就在他對面的收銀臺，離得很近，探著身子問他需不需要喝水。陸再景不想說話，他以為陸再景沒聽到，連問了三四次，氣得陸再景擡頭狠狠瞪了他一眼才閉嘴。
九點鐘，早起搶購便宜雞蛋或者新鮮蔬菜的大媽們湧了進來。陸再景好了一點，胃沒那麽疼了。他直起身來，坐在椅子上發呆。
林可看他坐起來，又問他好點沒有。他點點頭，還是不想開口。
昨晚他跟死黨豹子在一家燒烤店擼串喝酒到半夜，吃飽喝足回到租的房子樓下剛要上樓，覺得不對勁。仔細一看——
電瓶車被偷了！
破舊的老公房沒有電梯，他租的又是閣樓，總不能把電瓶車搬上去。陸再景還特意買了兩把大鎖鎖在樓下。
這半個月過去都沒事，他就大意了。豹子說在附近吃，他就只鎖了電瓶車放在樓下，沒用那兩把大鎖。
沒想到就這麽大意一次，才出去倆小時就丟了。
陸再景焦躁不已，轉了半天，又罵罵咧咧地把附近停電瓶車的地方都找了個遍也沒找到，最後報了警，各種細節和接線員說完了才睡下。
大清早又被警察電話吵醒，說他們樓下監控早就壞了，根本查不到。
陸再景深呼吸好幾次，才沒對著民警說臟話。
打電話的民警也很抱歉，說路口那監控只能看到背影，看不到正臉——況且就算找到正臉了，要找這個人去哪兒了，還得查無數個監控。這人海茫茫的，幾乎不可能。
這下好了，將近一個月的工資打了水漂。陸再景當時看不上同事介紹的二手電瓶車，去買的那個騷包的新電瓶車，就這麽丟了。
想到這裏，又一頭火沒地方發洩，恨恨嘆口氣。他不經意瞥了眼林可，發現林可似乎被他表情嚇到了，這會兒正躲在收銀機後面露出一只眼睛，小心翼翼地看他。
有人來結賬了，肚子也已經好多了，陸再景稍微活動了下面部肌肉，站起來開始工作。
中午，陸再景下樓去吃飯，轉了一圈又上來了，在超市買了罐可樂。便宜的他嫌店臟不衛生，貴的他又吃不起了。還差七八天發工資，可兜裏就幾十塊錢了。
回到休息室的，林可正好把便當盒從公用的微波爐裏拿出來，看他回來了，就熱情邀請他嘗嘗。
陸再景看了一眼，是餃子。不知道什麽餡的。
他擺手拒絕，說自己吃飽了就想出去。還沒走到門口呢，肚子就嘰裏咕嚕響了一聲。他立時就聽到身後林可笑了一聲，頓時臉上掛不住了，步子邁得更大了。
結果他剛走出門，胳膊就被拉住了。
“我媽包的餃子，不是速凍的。很好吃，來嘗嘗吧。”林可笑瞇瞇地用兩只手抱著他胳膊往回拉。
陸再景今年十七，林可已經二十三了。可林可個子矮小，這樣拉著他的時候，陸再景大部分時候只能看到他頭頂。
這種過分的熱絡一時間讓陸再景很不舒服。
一來是他不習慣與人過分親近，不習慣過多肢體接觸，二來……這件事讓他有種做了錯事被長輩故作和藹地原諒的怪異感覺。
他仗著力氣大，掙開林可就跑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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